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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 前塵往事 那皇子如今已經被扔在亂葬崗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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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於這種跟魔族牽涉極深的生意, 薛凝樂確定莫說是換一張臉皮,就是換了壽數也是輕而易舉。

花樓掌櫃嗤笑一聲:“呦?薛家姑娘可要想好了,這臉蛋換過來容易, 可日後若想換回去,就是白日做夢了。”

臉上有疤的女子聞言,連忙膝行著轉過來, 哭求道:“小姐, 若您願意跟我換, 莫說賣身錢, 我日後就是您的奴婢,賺的錢都拿來給你, 只求你救我一命!”

“不必, 就按我剛才說的。”

薛凝樂並不信這女子此時承諾, 只又額外要求花樓掌櫃發下血誓,換臉之後須得保自己安然無恙。

花樓掌櫃看起來卻是急需她這張的臉,只稍稍猶豫了下,便斜覷著地上形容狼狽的女子, “你這賤蹄子,倒是好運。”

雖說換臉之後韻致會有所受損……但比起薛凝樂這般倔強固執的性子, 的確是送上門兒來的更好拿捏。

魔氣四溢的皇城中沒有晨曦和夕陽,只有灰蒙蒙的天色越來越暗, 最終漆黑一片。

薛凝樂來到花樓時坐著轎子, 走時是自己扶著墻踉踉蹌蹌。

她用黑紗覆面, 遮掩了帶著血跡的交接處。

帶她過來的打手看過那張凹凸不平的臉, 先前覬覦的眼神渾然消失不見——被花樓掌櫃惦記了好幾日的薛家姑娘,眼下比花樓裏的任何一位姑娘都還不如。

“薛家丫頭,你這遭真是走了一步臭棋。”打手絮絮叨叨的說:“你就是被老薛教壞了, 守著那腐朽發爛的老古板觀念,放著康莊大道不走,非得自討苦吃。我可跟你說,這年頭笑貧不笑娼,咱花樓的姑娘們個個綾羅綢緞珠光寶氣,不比任何官家夫人遜色。而且,掌櫃的可不是要你做那普通的迎客姑娘,是要把你獻給上頭的魔族大人……你說普天之下,哪有這麽好的事兒?這一條登天的梯,活生生被你自己給拆了……”

薛凝樂左耳進右耳出,並不放心上。

只攥著那小小一包銀子買了些吃食,便徑直回了家去。

直到深夜,薛凝樂確認四下無人後,悄然敲開了鄰居家門。

這是與她爹有著多年交情,也是出事後唯一對她表露過善意的人家。

果然,聽到她的聲音,裁縫鋪的王夫人很快過來開了門。

顧不上寒暄,薛凝樂一進門便直言目的。

“王嬸,我有一事相求。”

薛凝樂急切的問:“我曾聽到你們與我爹私下議論過,說城中的皇子明辰貫來反對邪魔之道,私下建立了仙族覆起的教派……”

這是薛凝樂偷偷聽到的兩家人談話,說這皇城中那位皇子不遺餘力的在宣揚正道,支持行善積德,追尋仙道。

在這邪魔當道,平民苦不堪言的當下,他是唯一反抗的高位者,甚至已有了不少追隨者。據說這些年來,魔族數次對此事不快,可這位皇子總能化險為夷。

薛家和王家都曾動過找這條門路的心思,可由於太過兇險,遲遲下不定決心。

如今,薛凝樂決定破釜沈舟。

然而她沒料到的是,王家如今不認了。

“薛凝樂!”王夫人抓住薛凝樂的胳膊:“我不管你是哪兒聽來的胡言亂語,總之,此事切莫要再提。”

“王嬸兒!”薛凝樂咚地跪下,摘下覆在臉上的黑紗,“我已與邪道徹底割裂,那是我如今唯一能走的路。”

王夫人看到那張殘缺醜陋的臉,當即嚇得後退兩步。

許久之後,她仍是斷然拒絕:“看在兩家幾十年的交情上,你今晚的話我不會與旁人再提。還有,老薛出事之後,我跟你王叔商量了,明日便會拿著所有積蓄去找魔衛投石問路。”

薛凝樂瞳孔巨震,不敢置信:“你們……”

“世道如此,我們一階平民想要好好活下去,除了隨波逐流還能如何?”王夫人狠心道:“若是執意與這世道作對,說不準哪天就會獲得你爹的下場,這叫不識時務以卵擊石。”

“薛凝樂,你今日應該順從那花樓掌櫃的,那樣……還能過的好一些。”

“你如今被仇恨遮了眼,可當下魔道就是王法,不依不行。丫頭,你說你這一賭氣,以後可要怎麽辦?”

薛凝樂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破草廬裏的。

等回過神,窗外已又是灰蒙蒙的亮了起來。

她拍了拍混沌的腦子。坐起身來。

人們總是趨利避害,王家的選擇其實也並不奇怪。也正是因為識時務的人多了,花樓掌櫃才敢如此肆無忌憚——剛害了她爹,還敢收攏她,因為自信她翻不出什麽花兒來。

薛凝樂不甘心於此。

這時,街上忽然傳來一陣驅趕呵斥聲。

“讓開,讓開。”

“攤子都撤了。”

聽著是官兵的聲音。

緊接著,一些耳熟的鄰居議論聲傳來:

“發生什麽事兒了?”

“聽說是皇上急召大皇子入宮,如今要從這兒經過。”

大皇子?

薛凝樂猛然開門,沖了出去。

那位大皇子,就是始終反對邪魔當道,企圖重振正道的皇子明辰。

門外氣氛肅然,薛凝樂一出去就被人拉扯著一起跪下。

很快,道路上揚起塵土,噠噠的馬蹄聲之中,一隊輕騎奔騰而來。

薛凝樂焦灼地擡起頭。

馬隊從她面前飛揚而過,為首的黑色的駿馬之上,那人一襲白衣、頭戴玉冠縱馬飛馳,他姿態英武,瀟灑不煩,面容俊美宛如謫仙。

在手持紅櫻槍的侍衛守路之下,薛凝樂懷揣巨大希望和急切的心全然無法發揮,只能眼睜睜看他從面前飛馳而過,來不及做什麽,一切都已然落空。

……

薛凝樂罩著黑紗,如同在磚墻中頑強冒頭的野草,接了老薛殺豬的生意掙紮著活下來,靜靜等待時機。

可是,時機沒等到。等來了噩耗。

聽到魔衛宣告消息之時,薛凝樂手裏的剁骨刀滑落,險些切到了腳。

——皇子明辰因忤逆魔族、有叛亂之心,被砍去雙手雙足、剜去雙眼、亂發覆面,懸吊於城墻之上。

街道上議論紛紛。

“忤逆魔族就是這般下場,即便是皇子也不成。”

“好好的富貴生活,怎麽如此想不開?”

“想辦法找門路入魔道吧……否則,日後就是被別人拆骨扒筋的命。”

薛凝樂默默地穿過人群,在緊縮刺痛的心跳中來到城墻下。

他穿著一席紅衣……不,那分明是白衣,只是被鮮血染紅。

暗色的血流不斷湧出,沿著粗糙的城墻蜿蜒而下,他聳拉著頭,殘缺的身體如秋天幹涸的枯葉,即將破碎飄零。

任誰也無法將眼前這副身軀,和前幾日意氣風發駕馬而過的瀟灑皇子聯系在一起。

這位明辰皇子大概永遠不會知道,曾有人孤註一擲,將他當成最後的救命稻草吧。

在魔衛守衛下,無人敢露出悲傷或哀悼的神情。

薛凝樂不忍多看。

她緩緩後退,頹然離開。

一切都仿佛蓋棺定論。

邪魔當道,無論是誰都無法反抗。她的父親死了也只能白死,不願同流合汙,便只能用一張臉皮,換來毫無意義的茍且偷生。

薛凝樂揮舞著剁骨刀,不時的停下來發楞。

陰霾沈沈的籠罩在她心頭,仿佛要將整個人吞噬,讓她總忍不住思考起自己活著還有什麽意義。

皇子明辰被懸掛在城墻上整整三日。

——定然早已咽氣兒了吧?

人們紛紛猜測。

這一日傍晚,皇子的身體終於從城墻上消失。

與此同時,花樓的隊伍敲鑼打鼓,擡著朱翠叮當、紗幔飄香的十六擡大轎出行游街。

“據說花樓養出了一名姿容絕世、傾國傾城的女子,今夜便要獻給魔子殿下。”

“這魔女可真好命,能攀上魔子……”

“快看快看,花轎來了……這,她可真美,不愧是要獻給魔子的女人……”

薛凝樂心中似有所感,在滿手汙漬血腥之中擡頭。

那十六擡大轎垂著輕紗,一名纖瘦女子端坐中間,似是冥冥之中自由感應,她忽然轉眸看過來。

兩人同時怔了怔。

她們都在對方臉上看到了自己曾經拋去的面容。

薛凝樂握緊了剁骨刀。

那女子橫波入鬢的水眸驚惶躲閃,匆匆移開視線再不看她。

“薛家丫頭。”

這時,一道若有似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。

薛凝樂微微轉頭,便見順利沾染了魔氣的王夫人視線跟著花轎,嘴唇卻微微在動:“那皇子如今已經被扔在亂葬崗,徹底不成了。這女子氣質平平,撐不起你那張臉……你去求求花樓掌櫃,換回來還來得及……魔子不是尋常恩客,若能被看上,日後你想做什麽都成。”

薛凝樂氣息陡然沈重起來,她再次感到心口的陣陣緊縮,像是要崩裂一般難以自抑。

王夫人後頭的話她都沒聽進去,她只聽清了第一句。

皇子……亂葬崗。

亂葬崗!

她爹留下的後路……床下地道通去的方位,正是亂葬崗。

哐啷——

薛凝樂扔了刀,迅速拖著豬肉回屋,將門死死頂住,掩了窗戶,靠坐在地上蜷縮成一團。

要不要……去一趟?

那明辰皇子被砍斷手腳,剜了雙眼,還在如此重傷情形下被懸掛三日。據說,他從未修過魔道,若只是尋常人,如此定然活不了了。

即便能活,亂葬崗那麽大,又常有難以過活的貧民去翻撿遺物,那幫人窮兇極惡,說不準沒找到人,自己先被害了。

再說,即便運氣足夠好能夠找到人,這三日以來魔族拿他震懾人心,明面上根本再無一人敢說魔族一句不是,救回來又能如何?讓他跟自己一樣茍延殘喘?

薛凝樂定定的看著床底下,直將嘴唇咬破出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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